第2章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尽管不会明说，但是，斯特兰奇对于未来的确是有些糟糕的预感的。
　　每次，他被拉来何慎言的实验室，都会被迫加班非常久，而现在，这预感成真了。
　　时至今日，他已经在实验室里待了三个星期，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志不清。
　　何慎言却依旧神采奕奕，这就是将复杂的计算工作交给其他人做的好处，他只负责理论和提出问题。斯特兰奇倒是也提出过异议，但却被一句话就顶了回来。
　　“我倒是能计算数据，但你能提出研究的理论和我们接下来的方向吗？”
　　斯特兰奇打了个哈欠，双手合十，猛地一挥，布满整个空气中的计算公式与猜想统统消失。
　　三个星期的推导收获很大，至少他们已经搞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按照瓦伊凡的思路接着下去，恐怕是没有任何前途的，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再给这个世界来次大的。虽说这次他们有许多‘超级英雄’能够帮忙，但是……
　　能不死人，最好还是别死人。
　　在瓦伊凡的设想之中，他的破界之法是炸开世界壁垒，然后在外域之神们还没注意到时立刻跳到外面去，就像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吃饼干的猫咪。
　　他的想法粗糙而非常富有想象力，他的行动力也像猫一样可怕，没和任何人商量，在原材料到手后直接就炸了它，连带着把自己也炸死了。
　　他这么做，问题非常大。
　　其一，根据现有的研究来看，世界壁垒是很难被修复的，毕竟，被猫咪吃掉的饼干也不会自己回来。
　　其二，如果没有世界壁垒的遮挡，外域之神很容易就能发现这有个世界壁垒破碎的世界。到时候，不管它们到底有没有恶意，多半也会好奇地凑过来看一眼，就像看热闹的人类。
　　何慎言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世界毁灭，他是想做一次全然放手的尝试，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拉上一整个世界作为代价。
　　做人，归根结底还是要有些原则的。
　　否则就算成功回去了，他又该以何种面貌去面对那个世界的人？
　　说回正题。
　　瓦伊凡虽然失败了，可他的失败也是有价值的。他至少证明了一件事：世界壁垒是可以被破坏的，它不是无法摧毁的。这也意味着，它是可以被改变的。
　　两人的研究与实践方向就从此开始——七百年前，瓦伊凡的一个无名的继任者以自己毕生的精力发明了一个法术，瞭望之眼。
　　它只有一个效果：搜索并观察离施术者最近的世界壁垒的薄弱之处。
　　何慎言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闪起了点点星光，他的目光穿透了一切，抵达了南极洲。如果世界壁垒有意识，现在应该会尖叫着扇何慎言一巴掌。他的目光多少有些流氓了。
　　五分钟后，他找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世界壁垒最为薄弱的地方。
　　南极洲。
　　他转过头去，朝斯特兰奇微微点了点头，后者快速地打开一个传送门，门后是冰雪覆盖的苍白大地，两人跨过传送门，穿着单薄的衣物站在漫天风雪之中，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斯特兰奇甚至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想要阻止他的事了。
　　“那么，按照我们的理论……”
　　何慎言张开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强横的魔力一闪即逝，他就这样硬生生扯出了自己的一半灵魂，淡蓝色的虚幻影子在风雪中微微摇曳，显露出一种虚幻的美。
　　怀着一种见证的期待感，斯特兰奇敬佩地凝视着站在他面前这个面色虚弱，因为灵魂分裂而疼痛到面容扭曲的男人。
　　“你真是个疯子，何。”
　　“我从没说过我自己不是。”何慎言微笑着回应。“但我更是一个法师，我们应当永远保持好奇与进取，不是吗？”
　　在南极洲的漫天风雪之中，他义无反顾地抬起手——光芒闪过，斯特兰奇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将自己一半的灵魂融入了世界壁垒之中。
　　无数前人的智慧，与他们的推论，共同造就了这个疯狂的方法。
　　公元六世纪，疯人瓦伊凡·杜克维奇死了，同行的七十名法师中仅存的三人在解决了血肉污染后将他的研究结果分为三份封存在了自己的墓穴之中。
　　公元十三世纪，来自印度的无名法师通过计算得出结论，世界壁垒能够保护宇宙里的智慧生灵免受域外之神的注视，并证明了这件事。
　　公元十七世纪，艾萨克·牛顿在他死前留下了最后一叠手稿。在手稿中，他以一个炼金术士的身份提出了一个问题。
　　作为一个法师，他不可避免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到了瓦伊凡·杜克维奇，并同样走上了这条研究之路。
　　从古至今，难以计数的法师前仆后继地倒在这条路上，无怨无悔。没人问这么做值不值得，没人知道会不会成功，也没人知道他们所作的事是否正确。
　　但是……何不一试？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在下一秒，斯特兰奇几乎为发生的事而流泪，他没有取消瞭望之眼，在他的视角里，他的师兄站在原地的身体与世界壁垒挂上了一样的颜色。
　　虚无，而透明的白。
　　“你……”他因过度兴奋与激动而倒在了地上，斯特兰奇抬起手，指着何慎言，几乎无法言语，只能吐出破碎的单词。
　　何慎言仍然站立。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中涌动——一刻不停的涌动，近似于本能，近似于直觉。
　　他意识到，我这十年，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
　　然后，他笑了。那笑容简直就像是一个孩子。
　　“我们成功了，斯特兰奇。”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新奇的地界——无数颗玻璃珠似的物体包裹着旋转的星云。他痴迷地凝视着它们，并为之深深颤栗。
　　除去这些，星海间还蛰伏着一些庞大的黑影，无声而寂寥地存在，只是存在，毫不动弹。
　　遨游。
　　唯有这个词才能形容他如今的行为，何慎言脸上的笑容未有一刻停止。他成功了——站在无数人的肩膀与经验上，他和斯特兰奇成功了。他留给了那个世界最后一笔宝贵的财富，而他自己，也即将得偿所愿……
　　但是，在这一刻以前，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穿过世界壁垒那一刻死亡，也不知道外面是否真的如前人的猜测一般充满了其他世界。
　　他……只是没法再等下去了。
　　比起什么都不做，他宁愿死在回家的路上。
　　天知道他压抑了多久，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十年之久，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孤身一人。他一直都想着这件事，那个世界没有什么超级英雄，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魔法。
　　但那个世界有家。
　　一个他至少熟悉的家，而非一个似是而非的地方，而非一个就连神话传说里的玉帝都穿着西方盔甲的地方。
　　尽管他从未真的承认，但是，何慎言认为，他的确思念故乡。
　　然而，在短暂的激动过后，他也不免有些发愣。他成功了，没错，可那之后呢？
　　何慎言突兀地意识到，他没有计算成功后该怎么办。
　　一抹苦笑在他面上绽放——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坏处吗？
　　与此同时，一股疲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那直觉再次出现，并通过某种人类尚不能理解的方式在他心中低语了起来。
　　孤身一人的法师沉默着抬起头，一颗被透明物质包裹的世界在他头顶缓缓旋转，其内，正有一颗相似的蔚蓝星球正在旋转。
　　短暂的歇脚处？
　　没有犹豫，他进入其中。